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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儒學復興與西漢官僚的道德操守

        2022-06-08 15:32:00  作者:  來源:中國孔子網(wǎng)

          漢朝始建,百業(yè)凋敝,至孝惠帝、呂太后,經(jīng)濟開始恢復,而漢文帝喜行節(jié)儉,思安百姓,聽從賈誼之言,令民趨本背末,開籍田,躬耕以勸百姓。后晁錯又建議文帝令民入粟邊,六百石爵上造,稍增至四千石為五大夫,萬二千石為大庶長,讓百姓可以通過納糧的多少取得社會地位,以建立尊農(nóng)夫而賤商人的社會風尚。又除民田之租稅,令民無租稅之困惑。及孝景二年,已除租稅十三歲,孝景帝遂令百姓半出田租,三十而稅一。經(jīng)過以上措施,人民安居樂業(yè)。及漢武帝即位,天下已是一派繁榮景象。

          一、西漢盛世的來臨與儒學的復興

          《漢書·食貨志》云:

          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間,國家亡事,非遇水旱,則民人給家足,都鄙廩庾盡滿,而府庫余財。京師之錢累百巨萬,貫朽而不可校。太倉之粟陳陳相因,充溢露積于外,腐敗不可食。眾庶街巷有馬,仟伯之間成群,乘牸牝者擯而不得會聚,守閭閻者食梁肉;為吏者長子孫;居官者以為姓號。人人自愛而重犯法,先行誼而黜愧辱焉。

          西漢初年的繁榮,得利于政府不與民爭利、藏富于民的理念。不過,長達一百余年的盛世,不與民爭利、藏富于民的行政理念,隨著經(jīng)濟的發(fā)展,富人的驕逸,君主權(quán)威的膨脹,會發(fā)生一些變化。《漢書·食貨志》又云:

          于是罔疏而民富,役財驕溢,或至并兼豪黨之徒以武斷于鄉(xiāng)曲。宗室有土,公卿大夫以下爭于奢侈,室廬車服僭上亡限。物盛而衰,因其變也。

          所謂物盛而衰,是一種自然規(guī)律。盛漢之際,“罔疏”體現(xiàn)了人民具有的自由。但是,繁榮也帶來了驕橫奢侈之病,而這種毛病,事實上也影響了漢武帝。漢武帝“外事四夷,內(nèi)興功利,役費并興,而民去本”。董仲舒曾上書諫勸,但漢武帝哪里聽得進去?繁榮的經(jīng)濟所支撐的強盛國力,已足可以使他一改乃父乃祖的節(jié)儉習性,而行鋪張揚厲之事,所以“仲舒死后,功費愈甚,天下虛耗,人復相食”。武帝自公元前140年即位,在位五十年。及其晚年,“悔征伐之事,乃封丞相為富民侯”,并下詔說:“方今之務,在于力農(nóng)。”任命趙過為搜粟都尉,采取了開墾田地,加強管理和技術(shù)投入等方法,使百姓“用力少而得谷多”。到了漢昭帝時,“流民稍還,田野益辟,頗有畜積”,而漢宣帝“用吏多選賢良,百姓安土,歲數(shù)豐穰,谷至石五錢,農(nóng)人少利”,于是宣帝令在邊郡筑倉,“谷賤時增其價而糴,以利農(nóng);谷貴時滅其價而糶,名曰常平倉。民便之”。漢元帝即位,天下大水,關(guān)東尤甚,齊地谷石三百余,民多飯死。“在位諸儒多言鹽鐵官及北假田官,常平倉可罷,毋與民爭利。上從其議,皆罷之。又罷建章、甘泉宮衛(wèi)、角抵、齊三服官,省禁苑以予貧民,減諸侯王廟衛(wèi)卒半。又減關(guān)中卒五百人,轉(zhuǎn)谷振貸窮乏”。漢成帝時,“天下亡兵革之事,號為安樂,然俗奢侈,不以畜積為意。永始二年,梁國、平原郡比年傷水災,人相食,刺史守相坐免”。漢哀即位,“宮室苑囿府庫之臧已侈,百姓訾富雖不及文景,然天下戶口最盛矣”。平帝時,情勢未改。及王莽建新,“因漢承平之來,匈奴稱藩,百蠻賓服,舟車所通,盡為臣妾,府庫百官之富,天下晏然”。可以說,在王莽即位之初,漢朝仍然能有一副盛世模樣,在于漢朝的領(lǐng)導人能夠及時修正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的奢侈之風,繼續(xù)貫徹不與民爭利的行政理念,而不是把掠奪民間資源、國富民窮當作行政的主導。

          炎漢之盛,也與武帝時軍事上的勝利分不開。漢高祖、呂后時,對匈奴實行和親政策,以求茍安。文帝后元六年,匈奴侵上郡、云中,殺掠甚眾,雖由周亞夫屯軍細柳抵御,匈奴兵退,但兩年后,漢景帝即位,仍然派遣御史大夫陶青至代下與匈奴和親。漢景帝五年,遣公主嫁匈奴單于。漢景帝中元二年,匈奴入燕地。漢景帝后元二年,匈奴入雁門,太守馮敬戰(zhàn)死。及漢武帝即位,以衛(wèi)青為大將軍,七次率兵出擊匈奴,斬捕首虜五萬余級,霍去病、李廣更是屢立戰(zhàn)功。又通西域,擊南越,征西羌,擊東越,征朝鮮,皆獲成功。及漢宣帝時,匈奴大衰,遠遁,漢邊疆漸趨安定。可以說,至漢武帝時,漢朝才體現(xiàn)出一個強國的軍事實力。有了強國的軍備,對于漢朝人民的安居,無疑意義重大。

          西漢盛世,自漢武帝始,經(jīng)漢昭帝、漢宣帝、漢元帝、漢成帝,至漢哀帝、漢平帝終結(jié),時間跨度約一百四十余年,至王莽則天下大亂。盛世的特征,既體現(xiàn)在物質(zhì)的文明,更體現(xiàn)在政治的進步、精神的自由。漢武帝之后,錢糧豐盈,政治文明,國力強大,人民生活安定,社會環(huán)境寬松,人民的自由度也就相對大。

          漢朝的強盛,同時也表現(xiàn)在文化的繁榮方面。《漢書·禮樂志》云,至武帝“乃立樂府,采詩夜誦,有趙代秦楚之謳。以李延年為協(xié)律都尉,多舉司馬相如等數(shù)十人造為詩賦”。又《漢書·藝文志》云,迄孝武世,“建藏書之策,置寫書之官,下及諸子傳說,皆充秘府。至成帝時,以書頗散亡,使謁者陳農(nóng)求遺收于天下。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(jīng)傳諸子詩賦,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,太史令尹咸校數(shù)術(shù),侍醫(yī)李柱國校方技”。漢武帝時期,給予樂府這個在秦及漢初就存在的機構(gòu)賦予了采詩的新功能,一時詩賦文書之盛,自然是與舊日不可同日而語。這種網(wǎng)羅天下文籍,重視文化事業(yè)的行為,既體現(xiàn)了漢朝君臣欲徹底修正暴秦政治的愿望,而經(jīng)濟實力也為文化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提供了保證。

          中國文化興起于上古,而其精髓,至孔子整理,則有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《樂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,其精神實質(zhì),在于關(guān)心民生,而要實現(xiàn)關(guān)心民生的本意,就需要維護禮制秩序。但是,到了孔子時代,禮崩而樂壞,政不自天子出,使民無所適從。孔子為了糾正社會的衰頹,振興周朝文明,周游列國,卻不免菜色困窮,被人認為是不合時宜。孔子之后,孔子弟子仍然奔走東西,為發(fā)揚夫子之文章,前仆后繼。后世儒家,正是繼承孔門傳統(tǒng)的學者所代表的哲學流派。《莊子·天下篇》論學術(shù)之變遷曰:“古之人其備乎!配神明,醇天地,育萬物,和天下,澤及百姓。明于本數(shù),系于末度,六通四辟,小大精粗,其運無乎不在。其明而在數(shù)度者,舊法世傳之史尚多有之。其在于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者,鄒、魯之士,搢紳先生多能明之。《詩》以道志,《書》以道事,《禮》以道行,《樂》以道和,《易》以道陰陽,《春秋》以道名分。其數(shù)散于天下,而設于中國者,百家之學,時或稱而道之。”此言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為中國文化之源頭。《漢書·藝文志》曰:“儒家者流,蓋出于司徒之官,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。游文于六經(jīng)之中,留意于仁義之際,祖述堯舜,憲章文武,宗師仲尼,以重其言,于道最為高。”案六經(jīng)之文,經(jīng)孔子整理,儒家游文六經(jīng),宗師仲尼,表明他們是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繼承者。

          漢代文化的繁榮,核心價值在于儒學的恢復。儒學復興,既保證了漢代政治體現(xiàn)出的革命性,同時也為建立仁政秩序提供了理論支持。

          《史記·儒林列傳》云:

          自孔子卒后,七十子之徒散游諸侯,大者為師傅卿相,小者友教士大夫,或隱而不見。故子路居衛(wèi),子張居陳,澹臺子羽居楚,子夏居西河,子貢終于齊。如田子方、段干木、吳起、禽滑厘之屬,皆受業(yè)于子夏之倫,為王者師。是時獨魏文侯好學。后陵遲以至于始皇,天下并爭于戰(zhàn)國,儒術(shù)既絀焉,然齊魯之間,學者獨廢也。于威、宣之際,孟子、荀卿之列,咸遵夫子之業(yè)而潤色之,以學顯于當世。及秦之季世,焚《詩》、《書》,坑術(shù)士,六藝從此缺焉。陳涉之王也,而魯諸儒持孔氏之禮器往歸陳王。于是孔甲為陳涉博士,卒與涉俱死。陳涉起匹夫,驅(qū)瓦合適戍,旬月以王楚,不滿半歲竟滅亡,其事至微淺,然而縉紳先生之徒負孔子禮器往委質(zhì)為臣者,何也?以秦焚其業(yè),積怨而發(fā)憤于陳王也。及高皇帝誅項籍,舉兵圍魯,魯中諸儒尚講習禮樂,弦歌之間不絕,豈非圣人之遺化,好禮樂之國哉?故孔子在陳,曰:“歸與歸與,吾黨之小子狂簡,斐然成章,不知所以裁之。”夫齊魯之間于文學,自古以來,其天性也。故漢興,然后諸儒始得修其經(jīng)藝,講習大射鄉(xiāng)飲之禮。叔孫通作漢禮儀,因為太常,諸生弟子共定者,咸為選首,于是喟然嘆興于學。然尚有干戈,平定四海,亦未暇遑庠序之事也。孝惠、呂后時,公卿皆武力有功之臣。孝文時頗征用,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。及至孝景,不任儒者,而竇太后又好黃老之術(shù),故諸博士具官待問,未有進者。及今上即位,趙綰、王藏之屬明儒學,而上亦鄉(xiāng)之,于是招方正賢良文學之士。自是之后,言《詩》于魯則申培公,于齊則轅固生,于燕則韓太傅。言《尚書》自濟南伏生。言《禮》自魯高堂生,于趙自董仲舒。及竇太后崩,武安侯田蚡為丞相,絀黃老、刑名百家之言,延文學儒者數(shù)百人,而公孫弘以《春秋》白衣為天子三公,封以平津侯。天下之學士靡然鄉(xiāng)風矣。

          據(jù)《漢書·武帝紀》載,漢武帝建元元年,丞相衛(wèi)綰奏,“所舉賢良,或治申、商、韓非、蘇秦、張儀之言,亂國政,請皆罷”。奏可。自百家之興,到漢武帝,那些背離仁義傳統(tǒng)的新學如法家、縱橫家之言,才退出了歷史舞臺,其原因是隨著國家的安定,辯士用不著,而法家之旨,與人民為敵,不利于人心的安定。漢武帝當然明白這一點,因此,不再引進法家及辯士。但是,武帝即位之初,竇太后尚執(zhí)國政,而好黃老,建元二年冬,倡導尊儒的御史大夫趙綰“坐請毋奏事太皇太后,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獄,自殺。丞相嬰,太尉蚡免”。《史記·儒林列傳》論其原因,曰:“太皇竇太后好老子言,不說儒術(shù),得趙綰、王臧之過以讓上。上因廢明堂事,盡下趙綰、王臧吏。后皆自殺。”可見獨尊儒術(shù)的過程,也是需要用生命來作鋪墊的。

          又《史記·儒林列傳》載,清河王太傅轅固生者,齊人,以治《詩》,在孝景帝時為博士,與黃生爭論景帝前。黃生是司馬談的老師,漢初有名的黃老學家。黃生說,“湯、武非受命,乃弒也”。轅固生說:“不然!夫桀、紂虐亂,天下之心皆歸湯、武。湯、武與天下之心而誅桀、紂。紂之民不為之使而歸湯、武。湯、武不得已而立。非受命為何?”黃生說:“冠雖敝,必加于首;履雖新,必關(guān)于足。何者?上下之分也。今桀、紂雖失道,然君上也;湯、武雖圣,臣下也。失主有失行,臣下不能正言匡過以尊天子,反因過而誅之,代立踐南面。非弒而何也?”轅固生說:“必若所立,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位,非邪?”于是景帝說:“食肉不食馬肝,不為不知味。言學者無言湯、武受命,不為愚。”此后學者不再“敢明受命放殺者”。黃生欲攻擊儒學,抓住儒家津津樂道的湯武革命的典故,而欲說明儒學之弒上,轅固生欲維護圣人革命的合法性,甚至以劉邦代秦為比,其態(tài)度之決絕,于此可窺一斑。

          又《史記·儒林列傳》載,竇太后好老子書,召轅固生問老子書,轅固生說:“此是家人言耳!”意即家人相與清靜無為,不能致用,所謂老生常談。竇太后大怒,曰:“安得司空城旦乎!”司空是主管刑徒之官,城旦是漢一種刑名。黃老學者認為儒家學說支離破碎,如法律條文,竇太后之意是說道家難道比不上儒家的那些支離破碎的法律條文嗎?因此命轅固生入圈殺豬。景帝了解太后發(fā)怒,但轅固生直言無罪,于是給轅固生利刃,下圈殺豬,正中豬心,豬應手而倒,太后才放過了轅固生。

          又《史記·汲鄭列傳》載,汲黯、鄭當時好任俠,又好黃老之言,“治官理民,好清靜,擇丞史而任之”,“治務在無為而已,弘大體,不拘文法”,武帝招文學儒者,汲黯頗不以為意,曰:“陛下內(nèi)多欲而外施仁義,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?”汲黯雖為批評武帝而言,然其不欲儒家之治,也昭然若揭。汲黯是漢初有名的直諫大臣,好學,可以說是文士,但其有戰(zhàn)國游俠之風,不好儒家的彬彬有禮,確實具代表性。

          二、 董仲舒君權(quán)神授學說限制君權(quán)的本意

          董仲舒,廣川(今河北省)人。少治《春秋》,孝景時為博士。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份d董仲舒“下帷講誦,弟子傳以久次相授業(yè),或莫見其面。蓋三年不窺園,其精如此。進退容止,禮不行,學士皆師尊之”。董仲舒是漢代今文經(jīng)學的大宗師。

          據(jù)《漢書·孝武本紀》曰,孝武后期帝即位,即詔丞相、御史、列侯、中二千石、諸侯相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。而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吩唬偈嬉再t良對策,先后三次,號稱“天人三策”,認為“國家將有失道之敗,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,不知自省,又出怪異以警懼之,尚不知變,而傷敗乃至”,“道者,所由適于治之路也,仁義禮樂皆其具也”,“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危亡,然而政亂國危者甚眾,所任者非其人,而所由者非其道,是以政日以仆滅也”。強調(diào)天人感應,強調(diào)通過仁義以達治道對國家存亡的重要性。

          董仲舒建立其理論的基礎(chǔ)是《春秋》大義及孔子言論。在天人三策之中,董仲舒屢言《春秋》,曰:“臣謹案《春秋》之中,視前世已行之事,以觀天人相與之際,甚或畏也”,“臣謹案《春秋》之文,求王道之端,得之于正”,“臣謹案《春秋》謂一元之意,一者萬物之所以始也,元者辭之所謂大也。謂一為元者,視大始而欲正本也。《春秋》深探其本,而反自貴者始。故為人君者,正心以正朝廷,正朝廷以正百官,正百官以正萬民,正萬民以正四方。正四方,遠近莫敢不壹于正,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”,“孔子作《春秋》,上揆之天道,下質(zhì)諸人情,參之于古,考之于今。故《春秋》之所譏,災害之所加也,《春秋》之所惡,怪異之所施也”,“古者修教訓為官,務以德善化民,民已大化之后,天下常亡一人之獄矣。今廢而不修,亡以化民,民以古棄行誼而死財利,是以犯法而罪多,一歲之獄以萬千數(shù)。以此見古之不可不用也,故《春秋》變古則譏之”,“《春秋》大一統(tǒng)者,天地之常經(jīng),古今之通誼也。今師異道,人異論,百家殊方,指意不同,是以上亡以持一統(tǒng);法制數(shù)變,下不知所守。臣愚以為諸侯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(shù)者,皆絕其道,勿使并進。邪辟之說滅息,然后統(tǒng)紀可一而法度可明,民知所從矣”。董仲舒引述《詩》、《書》及孔子之言,也不勝枚舉。

          綜合董仲舒對策意旨,核心是尊孔而復古,由尊孔復古引發(fā)大一統(tǒng),即在思想上、政治上的統(tǒng)一,特別是提出罷黜百家,以“六藝”之學及孔子之術(shù)為術(shù)。董仲舒提出天人感應學說,可以看作是對孔子之術(shù)的新革命。董仲舒天人感應學說的落腳點,是認為圣上應以孔子所倡導的仁義政治保持德治傳統(tǒng),以人民為父母,而不是以人民為敵,否則,必受上天懲戒。從此出發(fā)點建立其政治學說,就決定了他的這種學說的內(nèi)涵是進步的。

          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,而仁的意旨是愛人,欲人忠恕而已,即已所不欲,勿施于人;已欲立而立人,已欲達而達人。具有此仁義之心,必然具有慈悲之行。董仲舒高舉孔子的旗識,正可以修補人民因法治之酷而帶來的創(chuàng)傷。孔子的最高理想是大道之行的天下為公,《禮記·禮運》所謂“大同”,大同不能實現(xiàn),則退而求小康,小康以大人世及為禮,但尚信修睦,使民有常,是通往大同的必由之路。大同、小康的共同特點,都是有一個統(tǒng)一的秩序,政出自首長,而非政出多門,因此,人民才不至于左右維谷,無所適從。《春秋》大義,在于尊王攘夷,貶天子,退諸侯,維護禮制秩序,也就是維護周天子的一統(tǒng)天下。天下的統(tǒng)一,是人民安居樂業(yè)的前提。從此意義出發(fā),董仲舒從《春秋》中總結(jié)出大一統(tǒng)的主題,卻并非牽強附會。

          孔子思想代表了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精華,其仁義慈悲的胸懷,必然為一切善良的人所擁戴。隨著漢王朝統(tǒng)治的鞏固,社會的秩序逐漸恢復常態(tài),人們的善良愿望漸趨旺盛,這就是儒學在漢武帝時必然復興的原因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份d,董仲舒受詔,“對既畢,天子以仲舒為江都相,事易王”。據(jù)《漢書·景十三王傳》,江都易王非,程姬所生,“有材氣”,“以軍功賜天子旗”,“好氣力,治宮館,招四方豪桀,驕奢甚”。及董仲舒為江都相,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份d,“易王,帝兄,素驕,好勇。仲舒以禮誼匡正,王敬重焉”。齊王非問董仲舒說:“越王勾踐與大夫泄庸、種蠡謀伐吳,遂滅之。孔子稱殷有三仁,寡人決疑于君。”董仲舒回答說:“臣愚不足以奉大對。聞昔者魯君問柳下惠:‘吾欲伐齊,何如?’柳下惠曰:‘不可。’歸而有憂色,曰:‘吾聞伐國不問仁人,此言何為至于我哉!’徒見問耳,且猶羞之。況設詐以虖?由此言之,粵本無一仁。夫仁人者,正其誼不謀其利,明其道不計其功,是以仲尼之門,五尺之童羞稱五伯,為其先詐力而后仁誼也。茍為詐而已。故不足稱于大君子之門也。五伯比于他諸侯為賢,其比三王,猶武夫之與美玉也。”從這一段話中,我們?nèi)匀豢梢钥闯龆偈娌粌H在理論上尊孔,而且在政治實踐和對歷史人物的評價上,也是推崇古圣賢言論,以仁義為衡量是非的標準。與楚漢戰(zhàn)爭時的實用主義心態(tài)有很大區(qū)別。也就是說,董仲舒更強調(diào)原則性,而不注重實用性。這種思想傾向,適應了漢王朝漸趨穩(wěn)定,社會逐步走上秩序化道路的形勢需要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氛f,“仲舒治國,以《春秋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,故求雨,閉諸陽,縱諸陰,其止雨反是;行之一國,未嘗不得所欲”。《春秋繁露》之《郊語》曰:“天者,百神之大君也。事天不備,雖百神猶無益也。何以言其然也?祭而地神者,《春秋》譏之。孔子曰:‘獲罪于天,無所禱也。’是其法也。”董仲舒敬天,認為天有意志,《陰陽義》曰:“天亦有喜怒之氣、哀樂之心,與人相副。以類合之,天人一也。春,喜氣也,故生;秋,怒氣也,故殺;夏,樂氣也,故養(yǎng);冬哀氣也,故藏。四者天人同有之。”因此,董仲舒認為,“有其理而一用之,與天同用之,使喜怒之氣當義而出,如寒暑之必當其時乃發(fā)也”。《順命》云:“父者子之天也,天者父之天也。無天而生,未之有也。天者萬物之祖。萬物無天不生。獨陰不生,獨陽不生,陰陽與天地能,然后生。”又曰:“天子受命于天,諸侯受命于天子;子受命于父,臣妾受命于君,妻受命于夫。諸所受命者,其尊皆天也。雖謂受命于天亦可。天子不能奉天之命,則廢而稱公。”《玉杯》曰:“屈民而伸君,屈君而伸天,《春秋》之大義也。”董仲舒以陰陰災異之行,推導出社會秩序,強調(diào)天命的重要性,災異作為天命的表現(xiàn)形式,是檢驗天命實施情況的試金石。《必仁且知》曰:“天地之物有不常之變者,謂之異;小者謂之災。災常先至,而異乃隨之。災者天之譴也,異者天之威也。譴之而不知,乃畏之以威。”董仲舒認為,災異的產(chǎn)生雖表明天有不滿,但并不表明天欲改朝換代,而是欲救之也。所以,《必仁且知》曰:“國家之失乃始萌芽,而天出災害以譴告之;譴告之而不知變,乃見怪異以驚駭之;驚駭之尚不知畏恐,其殃咎乃至。以此見天意之仁而不欲陷入也。”

          董仲舒發(fā)明心得,提出君權(quán)神授之主張,《春秋繁露·順命》曰:“德侔天地者,皇天右而子之,號稱天子。”即強調(diào)天子以其德行受天庇護,同時,又總結(jié)出災異之變實欲以此神秘主義理論,督導君主之向善,在君主的世俗權(quán)力上,尋到了一個既抽象又具體的“神”。不過,即使是董仲舒的學生,也未必認為其師之學說有何可取。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氛f:“先是遼東高廟、長陵高園殿災,仲舒居家推說其意,未上,主父偃侯仲舒,私見,嫉之,竊其書而奏焉。上召視諸儒,仲尼弟子呂步舒不知其師書,以為大愚。于是下仲舒吏,當死,詔赦之。仲舒遂不敢復言災異。”

          董仲舒為人廉直,在當世有口碑,因與公弘不睦,出為膠西王相。膠西王劉端與江都易王劉非都出自程姬,為漢武帝之兄長。《漢書·景十三王傳》說劉端“為人賊戾”,“相二千石至者,奉漢法以治,端輒求其罪告之,亡罪者詐藥殺之。所以設詐究變,強足以距諫,知瞳以飾非。相二千石從王治,則漢繩以法。故膠西小國,而所殺傷二千石甚眾”。公孫弘心嫉董仲舒,遂對漢武帝說,“獨董仲舒可使相膠西王”,目的是為了置董仲舒于死地。據(jù)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份d,“膠西王聞董仲舒大儒,善待之,仲舒恐久獲罪,病免。凡相兩國,輒使驕王,正身以率下,數(shù)上疏諫爭,教令國中,所居而治”。連膠西王、江都易王這樣的驕王,也不得不善待董仲舒,足見董仲舒人格力量的博大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五行志》云:“景武之世,董仲舒治《公羊春秋》,始推陰陽,為儒者宗。”作為儒學大師,董仲舒著述豐富,《漢書·董仲舒?zhèn)鳌氛f“仲舒所著,皆明經(jīng)術(shù)之意,及上疏條都,凡百二十三篇。而說《春秋》事得失,《聞舉》、《玉杯》、《蕃露》、《清明》、《竹林》之屬,復數(shù)十篇,皆傳于后世”。董仲舒好學,“及去位歸居,終不問家產(chǎn)業(yè),以修學著書為事”。董仲舒以其豐富學說,優(yōu)良人格贏得了尊敬,“促舒在家,朝廷如有大議,使使者及廷尉張湯就其家而問之,其對皆有明法”。又曰:“及仲舒對策,推明孔氏,抑黜百家。立學校之官,州郡舉茂材孝廉,皆自仲舒發(fā)之。”董仲舒的尊孔主張,帶來了儒學的復興,并直接導致了儒學獨尊地位的建立。

          三、儒學獨尊與公孫弘及兒寬的操守

          儒學獨尊地位的確立,對西漢政治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。趙翼《二十二史札記》卷二所舉“漢時以經(jīng)義斷事”可以作為證明,趙翼說:

          漢初法制未備,每有大事,朝臣得援經(jīng)義折衷是非。如張湯為廷尉,每決大獄,欲傅古義,乃請博士弟子治《尚收》、《春秋》者,補廷尉史,亭疑奏讞;兒寬為廷尉掾,以古義決疑獄,奏輒報可;張敞為京兆尹,每朝廷大議,敝引古今處便宜,公卿皆服是也。今見于各傳者:宣帝時,有一男子闕,自稱衛(wèi)太了,舉朝莫敢發(fā)言,京兆雋不疑至即令縛之。或以為是非未可知,不疑曰:“昔蒯聵違命出奔,輒拒而不納,《春秋》是之。衛(wèi)太子得罪先帝,已為罪人矣。”帝及霍光聞之曰:“公卿當用經(jīng)術(shù)明大義者。”匈奴大亂,議者遂欲舉兵滅之。蕭望之曰:“《春秋》,士匄侵齊,聞齊侯卒,引師還,君子善其不伐喪。今宜遣使吊問,則四夷聞之,咸服中國之仁義。”宣帝從之,呼韓邪單于遂內(nèi)屬。朱博、趙玄、傅晏奏,何武、傅喜雖已罷退,仍宜革爵。彭宣劾奏,博、玄、晏等欲禁錮大臣,以專國權(quán)。詔下公卿議。龔勝引叔孫僑如欲專國,譖季孫行父于晉,晉人執(zhí)囚行父《春秋》重而書之。今傅晏等職為亂階,宜治其罪。哀帝乃削晏封戶,坐玄罪。哀帝寵董賢,以武庫兵帝其第,毋將隆曰:“《春秋》之誼,家不藏甲,所以抑臣威也。孔子曰:‘奚取于三家之堂。’臣請收還武庫。”賈捐之與楊興迎合石顯,上書薦是,為顯所惡,下獄定讞,引《書》“讒說殄行”,《王制》“順非而澤”,請論如法。捐之遂棄市,興減死一等。此皆無成例可援,而引經(jīng)義以斷事者也。援引古義,固不免于附會,后世有一事即有一有一例,自亦無庸援古證今第條例過多,竟成一吏胥之天下,而經(jīng)義盡為虛高耳。

          五經(jīng)在漢代的傳播,依賴儒生們的努力,而五經(jīng)傳播的過程,正體現(xiàn)了儒學的發(fā)展。而大量士子投身五經(jīng)的學習,既反映了儒學獨尊地位的確立,也反映了漢代宗經(jīng)尊孔的精神已深入到文人心態(tài)之中,成為文人生活的基本組成部分。而傳承五經(jīng)之人,率皆從政的儒生。

          漢武帝之后,儒學獨尊伴隨著儒生獨尊,儒生從黃老之學的壓抑中解脫出來,隨著公孫弘由博士而宰相,開辟了儒生入仕的新時代。

          儒生入仕,并進而執(zhí)掌國柄,是一場政治革命。在儒生入仕之前,以武人執(zhí)政,功臣執(zhí)政,其弊端層出不窮。武人的愚昧野蠻,功臣的驕橫跋扈自私,都可能導致政治的黑暗滑稽,而儒生深受圣人教誨,即使其本人行為有妨,但口所言,心所惟,總不能脫離仁義禮智,能近取譬,推已諒人,而具有惻隱、忍讓、是非、恭敬諸胸懷,這是文人政府與軍人政府的區(qū)別。可以說,儒生的大量入仕,大大地提高了政治的清明程度和文明程度。

          儒學的獨尊,儒生的獨尊,使學習五經(jīng)成為一種社會大趨勢。而學習儒經(jīng),首先需要師承,漢代雖有私人轉(zhuǎn)相授受,而拜經(jīng)學博士為師,則成為最受重視的方法,因為在漢代,幾乎所有的著名經(jīng)學家,都被天子網(wǎng)羅在京師,并加上博士的帽子。而儒生們或為博士,或為博士弟子,甚至在太學郡國學,也等于踏入了仕宦的門檻。以治五經(jīng)而至大官,在漢武帝后,層出不窮。武帝以后,即使某些皇帝,可能并不見得喜歡儒生,但也不得不任用儒生,因為對儒生的器重,已是一個時代人心之所向。

          自武帝之后,一方面,儒生可以通過博士之官,廣招門生,另一方面,儒生們在明習經(jīng)典后,踏上仕途,出將入相,取功名易如反掌,而皇帝及太子諸侯王、公卿士大夫也好學儒術(shù),這又反過來鼓勵儒生數(shù)量的擴張。儒生幾乎占據(jù)了西漢盛世的政治舞臺,由于他們讀圣賢書,因而重視名節(jié),廉潔自守,聲援正義,西漢的政治便能步上儒家的仁政軌道。趙翼《廿二史札記》肯定漢代君主雖有庸主,而無暴君,正是儒學精神對漢代君主的影響。《漢書·魏相丙吉傳》贊曰:

          近觀漢相,高祖開基,蕭、曹為冠。孝宣中興,丙、魏有聲。是時黜陟有序,眾職修理,公卿多稱其位,海內(nèi)興于禮讓。覽其行事,豈虛乎哉!

          又《漢書·匡張孔馬傳》贊曰:

          自孝武興學,公孫弘以儒相,其后蔡義、韋賢、玄成、匡衡、張禹、翟方進、孔光、平當、羅宮及當子晏,咸以儒宗居宰相位,服儒衣冠,傳先王語,其醞藉可也。然皆持祿保位,被阿諛之譏。彼以古人之跡見繩。烏能勝其任乎?

          雖說漢諸丞相生當盛世,勸諫不如古人,但其儒學之高明,甚至作為一家之宗師的學養(yǎng),對他們正確理解孔子“大同”及“忠恕”的本意,無疑深有幫助。

          漢代儒生中,以位次之高,首推公孫弘。公孫弘,菑川薛人。少時為獄吏,有罪,免。家貧,牧豬海上。年四十余,始學《春秋》雜說。據(jù)《漢書·公孫弘卜式兒寬傳》載,武帝初即位,公孫弘以六十高齡,以賢良而被征為博士,使匈奴,還報,不合上意,武帝怒,以為無能,公孫弘遂以病免。元光五年,再征賢良文學,菑川人舉薦,公孫弘推辭不就,菑川人不許,公孫弘遂至太常,漢武帝問曰:“天人之道,何所未始?吉兇之效,安所期焉?禹湯水旱,劂咎何由?仁義禮智四者之宜,當安設施?屬統(tǒng)垂業(yè),物鬼變化,天命之符,廢興何如?天文地理人事之紀,子大夫習焉。其悉意正義,詳具其對,著之于篇,朕將親覽焉,靡有所隱。”公孫弘對武帝策曰:

          臣聞上古堯禹之時,不貴爵賞而民勸善,不重刑罰而民不犯,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;末世貴爵厚賞而民不勸,深刑重罰而奸不止,其上不正,遇民不信也。夫厚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,必信而已矣。是故因能任官,則分職治;去無用之言,則事情得;不作無用之器,即賦斂省;不奪民時,不妨民力,則百姓富;有德者進,無德者退,則朝廷尊;有功者上,無功者下,則群臣逡;罰當罪,則奸邪止;賞當賢,則臣下功。凡此八者,治之本也。故民者,業(yè)之即不爭,理當則不怨,有禮則不暴,受之則親上,此有天下之急者也。故法不遠義,則民服而不離;和不遠禮,則民親而不暴。故法之所罰,義之所去也;和之所賞,禮之所取也。禮義者,民之所服也,而賞罰順之,則民不犯禁矣。古畫衣冠,異章服,而民不犯者,此道素行也。

          臣聞之,氣同則聲,聲比則應。今人主和德于上,百姓和合于下,故心和則氣和,氣合則形和,形和則聲和,聲和則天地之和應矣。故陰陽和,風雨時,甘露降,五谷登,六畜蕃,嘉禾興,朱草生,山不童,澤不涸,此和之至也。故形和則無疾,無疾則不夭,故父不喪子,子不哭弟。德配天地,明并日月,則麟鳳至,龜龍在郊,河出圖,洛出書,遠方之君莫不說義,奉幣而來朝,此和之極也。

          臣聞之,仁者愛也,義者宜也,禮者所履也,智者術(shù)之原也。致利除害,兼愛無私,謂之仁;明是非,立可否,謂之義;進退有度,尊卑有分,謂之禮;擅殺生之柄,通壅塞之涂,權(quán)輕重之數(shù),論得失之道,使遠近情偽必見于上,謂之術(shù)。凡此四者,治之本,道之用也,皆當設施,不可廢也。得其要,則天下安樂,法設而不用;不得其術(shù),則主蔽于上,官亂于下。此事之情,屬統(tǒng)垂業(yè)之本也。

          臣聞堯遭鴻水,使禹治之,未聞禹之有水也。若湯之旱,則桀之余烈也。桀紂行惡,受天下罰;禹湯積德,以王天下。因此觀之,天德無私親,順之和起,逆之害生。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紀。……

          當時對策之人有百余,太常以公孫弘居下,而漢武帝擢為第一,“召入見,容貌甚麗,拜為博士,待詔金馬門”。檢公孫弘之對策,其核心在于順乎民心,和于陰陽,仁義禮智,這正是自孔子以來儒家思想的基本內(nèi)核。公孫弘欲以此治國,其欲改變自秦以來的異端,昭然若揭。

          公孫弘在行為處事原則上,也極有特色,《漢書·公孫弘卜式兒寬傳》載,“每朝會議,開陳其端,使人主自擇,不肯面折庭爭”,“于是上察其行慎厚,辯論有余,習文法吏事,緣飾以儒術(shù),上說之,一歲中至左內(nèi)史”。公孫弘與汲黯同時,《漢書·張馮汲鄭傳》說汲黯好黃老言,“為人性倨,少禮,面折,不能容人之過。合已者善待之,不合者弗能忍見,士亦以此不附焉。然好游俠,任氣節(jié),行修潔。其諫,犯主之顏色”,與公孫弘之愛好和行為處世原則正相反,然兩人也有合作。《漢書·公孫弘卜式兒寬傳》說:“弘奏事,有所不可,不肯庭辯。常與主爵都尉汲黯請間,黯先發(fā)之,弘推其后,上常說,所言皆聽,以此日益親貴”;又“嘗與公卿約議,至上前,皆背其約以順上指”,而汲黯不滿,當庭詰問公孫弘曰:“齊人多詐而無情,始為與臣等建此議,今皆背之,不忠。”武帝以問公孫弘,公孫弘回答說:“夫知臣者以臣為忠,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。”案孔子雖強調(diào)信的重要性,《論語·為政》曰:“人而無信,不知其可。”但是,《論語·子路》曰:“言必信,行必果,硁硁然小人哉。”如果一定要把“信”看作是超越仁義禮智的存在,那就大錯特錯了。一旦信違背了仁義禮智,就應該拋棄信,所以,《孟子·離婁下》曰:“大人者,言不必信,行不必果,惟義所在。”《漢書·公孫弘卜式兒寬傳》說公孫弘“為人談笑多聞,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,人臣病不儉節(jié)。養(yǎng)后母孝謹,后母卒,服喪三年”。及為御史大夫,數(shù)諫武帝東置蒼海,北筑朔方郡,“以為罷弊中國以奉無用之地,愿罷之”,則說明公孫弘并非一味阿諛主上,也具有諷諫之勇氣,只是更注意守護禮義,維護帝王的尊嚴而已。

          公孫弘在當世,被認為是沽名釣譽之人,《漢書·公孫弘卜式兒寬傳》載,汲黯曰:“弘位在三公,奉祿甚多,然為布被,此詐也。”武帝問公孫弘,公孫弘說:“有之。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,然今日庭詰弘,誠中弘之病。夫以三公為布被,誠飾詐欲以釣名。”公孫弘對自己欲通過行為自律以謀求名譽的心態(tài)供認不諱。公孫弘于元朔中為宰相,封平津侯,“于是起客館,開東閣以延賢人,與參謀議。弘身食一肉,脫粟飯,故人賓客仰衣食,奉祿皆以給之,家無所余”,此雖有沽名釣譽之嫌,但不忘故舊,好賢之優(yōu)點,也不能一筆抹殺。

          重視名譽,本來是自孔子以來儒生們所樹立的傳統(tǒng),但公孫弘的重視名譽,卻被人視為沽名釣譽,受人責難,其原因大概在于性忌,“其性意忌,外寬內(nèi)深。諸常與弘有隙,無近遠,雖陽與善,后竟報其過。殺主父偃,徙董仲舒膠西,皆弘力也”。讓人感覺到他的節(jié)儉愛才都有虛偽的成分。就這個意義上來說,公孫弘對孔孟之旨并未能深刻領(lǐng)會,并貫徹到行動之中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公孫弘卜式兒寬傳贊》曰:

          公孫弘、卜式、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因于燕爵,遠跡羊豕之間,非遇其時,焉能致此位乎?是時,漢興六十余載,海內(nèi)艾安,府庫充實,而四夷未賓,制度多闕。上方欲用文武,求之如弗及,始以蒲輪迎枚生,見主父而嘆息。群士慕向,異人并出。卜式拔于芻牧,弘羊擢于賈豎,衛(wèi)青奮于女仆,日磾出于降虜,斯亦曩時版筑牛之朋。漢之得人,于茲為盛,儒雅則公孫弘、董仲舒、兒寬,篤行則石建、石慶,質(zhì)直則汲黯、卜式,推賢則韓安國、鄭當時,定令則趙禹、張湯、文章則司馬遷、相如,滑稽則東方朔、枚皋,應對則嚴助、朱買臣,歷數(shù)則唐都、洛下閎,協(xié)律則李延年,運籌則桑弘羊,奉使則張騫、蘇武,將率則衛(wèi)青、霍去病,受遺則霍光、金日磾,其余不可勝紀。是以興造功業(yè),制度遺文,后世莫及。孝宣承統(tǒng),纂修洪業(yè),亦講論六藝,招選茂異,而蕭望之、梁丘賀、夏侯勝、韋玄成、嚴彭祖、尹更始以儒術(shù)進,劉向、王褒以文章顯,將相則張安世、趙充國、魏相、丙吉、于定國、杜延年,治民則黃霸、王成、龔遂、鄭弘、召信臣、韓延壽、尹翁歸、趙廣漢、嚴延年、張敞之屬,皆有功跡見述于世。參其名臣,亦其次也。

          漢至武帝,經(jīng)濟繁榮,又兼武帝不拘一格任用人才,人才之盛,后代難出其右,而到孝宣皇帝,以儒學任用賢才,也不輸于武帝。《漢書·五行志》載,昭帝時,泰山有大石自立,上林苑中大柳樹斷撲地,一朝起立,生枝葉,有蟲食其葉,成文字,曰:“公孫病已立”,又昌邑國社有枯樹復生枝葉,儒生眭孟因此認為木陰類,下民象,當有故廢之家公孫氏從民間受命為天子,霍光認為此乃妖言惑眾,殺了眭孟。后宣帝即位,一方面喜游俠,斗雞走馬,另一方面高材好學,受《詩》于東海澓中翁,學《詩》、《論語》、《孝經(jīng)》,慈仁愛人,及即位,崇尚法治,用刑深刻,其子元帝頗有不解,《漢書·宣帝紀》載宣帝曰:“漢家自有制度,本以霸王道雜之,奈何純?nèi)蔚陆蹋弥苷酰俊庇终J為儒生“不達時宜,好是古非今,使人眩于名實,不足所守,何足委任”,但他卻為儒生眭孟平反,認為眭孟所言公孫氏,正指自己,因為宣帝為故皇太子之孫,被迫流落民間,而災異之說,正為自己的樹立提供了理論依據(jù)。所以,自宣帝始,今文經(jīng)學家憑借著陰陽災異的威力,而平步青云。至劉歆之后,古文經(jīng)學家也開辟了廣闊的政治前程。

          兒寬,漢千郡千乘縣人,治《尚書》,事歐陽生,以郡國選詣博士,受業(yè)孔安國。貧無資用,嘗為弟子都養(yǎng)。時行賃作,帶經(jīng)而鉏,休息輒讀誦。以射策為掌故,功次補廷尉文學卒吏。為人溫良,有廉知自將,善屬文,然懦于武,口弗能發(fā)明也,被張湯派至北地視畜數(shù)年。后為張湯引為奏讞掾,以古法義決疑獄。張湯為御史大夫,兒寬為侍御史,為武帝講經(jīng)學,武帝非常喜歡,從問《尚書》一篇。擢為中大夫,遷左內(nèi)史。兒寬治民,勸農(nóng)業(yè),理獄訟,卑體下士,務在于得人心;擇用仁厚士,推情與下,不求名聲,吏民大信愛之。又奏開六輔渠,定水令以廣溉田,不多收租稅。武帝時司馬相如遺書奏言武帝封禪,兒寬對曰:“陛下躬發(fā)圣德,統(tǒng)楫群元,宗祀天地,薦禮百神,精神所向,征兆必報。天地并應,符瑞昭明。其封泰山。禪梁父,昭姓考瑞,帝王之盛節(jié)也。然享薦之義,不著于經(jīng)……”武帝遂自制儀,采儒術(shù)以文焉。即封禪,拜兒寬為御史大夫,從東封泰山。

          公孫弘和兒寬皆以儒生,侍武帝之世,位列三公,而兒寬之行為舉止更有儒者仁義之風,其尊敬圣人之心態(tài)比之公孫弘,應屬更見徹底。 寬在位九年,以稱意任職,故久無有所匡諫于上,以官卒。

          在兒寬出任御史大夫之際,儒生褚大,時任梁相,通五經(jīng),兒寬為博士弟子,褚大為博士。御史大夫缺,征褚大,褚大自以為要出任御史大夫。到洛陽后,聽說兒寬任御史大夫,褚大認為兒寬才學不及,故大笑。及見兒寬,與論封禪事,自以為不及,曰:“上誠知人。”此事也反映了儒生們尊敬賢才的優(yōu)良品質(zhì)。

          四、西漢儒生大官的道德操守舉隅

          以儒生而至大臣,前已舉公孫弘、兒寬為例,他們的時代在漢武之世。嗣后,儒生做大官,已成時代大勢。《漢書·武五子傳》載,戾太子劉據(jù)七歲時立為皇太子,詔受《公羊春秋》及《榖梁傳》。燕刺王劉旦“博學經(jīng)書雜說”,其原因在皇帝重視經(jīng)學。有皇帝之重視,并讓子弟從師誦習,儒生做大官,也就順理成章了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》載,司馬遷的外孫楊惲讀外祖《太史公書》,治《春秋》,好交英俊諸儒,名顯朝廷,其父楊敞為丞相,安平侯,而楊惲也封平通侯,后宮諸吏光祿勛,“輕財好義”,“廉潔無私,郎官稱公平”。及免官,廣治產(chǎn)業(yè),其“伐其行治,又性刻苦,好發(fā)人陰伏,同位有忤已者,必欲害之,以其能高人”,則與公孫弘有相同之毛病。蔡義,河內(nèi)溫人,以明經(jīng)通《韓詩》,為光祿大夫、給事中,進授昭帝,后官少府,遷御史大夫,丞相,封陽平侯,其任丞相時已八十余,“短小無須眉,貌似老嫗,步和府僂,常兩吏扶夾乃能行”,時人以大將軍霍光秉政,“置宰相不選賢,茍用可顓制者”,此諸位可謂儒生中利用仁義之人。

          但是,對于大部分儒生大官來說,雖不免有缺點,但忠直廉儉仁義總是具備的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楊胡朱梅云傳》載,朱云、字游,魯人,徙平陵。少時通輕俠,借客報仇,長八尺余,容貌甚壯,以勇力聞。至四十歲,變節(jié)從博士白子友受《易》,又從蕭望之受《論語》,“好倜儻大節(jié),當世以是高之”,后以說《易》博士。因反對石顯,與御史中丞陳咸下獄,成帝時,指“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,下亡以益民,皆尸位素餐”,以批評帝師安昌侯張禹丞相,幾乎被殺,后因“旌直臣”的需要,而不受刑。梅福字子真,九江壽春人,明《尚書》、《榖梁春秋》,為郡文學,南昌尉,后去官。成帝時大將軍王鳳“專勢擅朝,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,譏刺鳳,為鳳所誅。王氏浸盛,災異數(shù)見,群下莫敢正言”,于是上書,認為成帝“不納天下之言,又加戮矣……自陽朔以來,天下以言為諱,朝廷尤甚,群眾皆承上指,莫有執(zhí)正”。又建議封孔子之后以為殷后。后以居家“讀書養(yǎng)性為事”。云敞字幼孺,平陵人,通《尚書》。其師吳章與王莽子王宇謀以鬼神事懼莽,事發(fā),王宇、吳章被殺,云敞自劾為吳章弟子,去大司徒掾職,收抱章尸歸,棺斂葬之。車騎將軍五舜高其志節(jié),表奏以為掾,薦為中郎諫大夫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雋疏于薛平彭傳》載,雋不疑,字曼倩,渤海人。治《春秋》,為郡文學,“進退必以禮”,名聞州郡,出為青州刺史、京兆尹,“京師吏民敬其威信,每行縣錄囚徒還,其母輒問不疑有所平反,活幾何人?即不疑多有所平反,母喜笑,為飲食語言異于他時;或亡所出,母怒,為之不食。故不疑為吏,嚴而不殘”。大將軍霍光欲以女妻之,不肯。疏廣,字仲翁,東海蘭陵人,“少好學”,明《春秋》。宣帝時,為太子太傅,教太子《論語》、《孝經(jīng)》,其兄子疏受,字公子,為少傅。疏受“好禮恭敬,敏而有辭”,“辭禮閑雅”。后二人俱辭官,人稱“賢哉二大夫”,“或嘆息為之下泣”。歸家,疏廣不治田產(chǎn),欲“令子孫勤力其中”,不教子孫怠惰,以財產(chǎn)與鄉(xiāng)黨宗族飲酒。于定國,字曼倩,東海郯人,為獄吏,后官御史中丞。昭帝崩,昌邑王即位,行淫亂,于定國上書諫,宣帝立,為光祿大夫,平尚書事,遷水衡都尉、廷尉。于是迎師學《春秋》,“身執(zhí)經(jīng),北面?zhèn)涞茏佣Y。為人謙恭,尤重經(jīng)術(shù)士,雖卑賤徒步往過,定國皆與鈞禮,恩敬甚備,學士咸稱焉。其決疑平法,務在哀鰥寡,罪疑從輕,加審慎之心”,任廷尉十八年,遷御史大夫,代黃霸為丞相,封西平侯。薛廣德,字長卿,沛郡相人,以《魯詩》教授,受蕭望之薦,為博士,論石渠,遷諫大夫,長信少府,御史大夫,“為人溫雅有醞藉,及為三公,直言諫爭”。關(guān)心民生,勸阻天下“撞亡秦之鐘,聽鄭衛(wèi)之樂”,應“思與百姓同憂樂”,與與于定國及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同時辭職歸鄉(xiāng)。平當,字子思,下邑人,徙平陵,“察廉”,以明經(jīng)為博士,“議論通明”,哀帝時,由光祿勛至御史大夫,再至丞相,賜爵關(guān)內(nèi)侯,自以“負素餐之責”,不受。其子平晏以明經(jīng)歷位大司徒,封防鄉(xiāng)侯。彭宣,字子佩,淮陽陽夏人,治《易》,事張禹,舉為博士,遷東平太傅、右扶風、廷尉,出為太原太守,“明經(jīng)有威重”,后任大司農(nóng)、光祿勛、右將軍,大司空,封長平侯。王莽專權(quán),上印綬辭職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王貢兩龔鮑傳》載,王吉,字子陽,瑯邪皋虞人,“少好學明經(jīng)”,曾官云陽令,昌邑中尉,諫昌邑王“好游獵,驅(qū)馳國中,動作亡節(jié)”。為官“輒諫爭,甚得輔弼之義,雖不治民,國中莫不敬重焉”。昌邑王敗,與龔遂,“以忠直數(shù)諫正得減死”,后官益州刺史、博士、諫大夫,諷諫必以儒道,所以班固說:“若不吉、貢禹、兩龔之屬,皆以禮讓進退云。”少時東家有棗樹垂于王吉庭中,王吉妻子以棗啖王吉,王吉食后知棗乃東家之樹,“去歸”,東家聞而欲伐樹,鄰里共阻止,其妻方才未被休。王吉通五經(jīng),其子王駿從受騶氏《春秋》、《詩》、《論》及梁丘賀《易》,官幽州刺史、司隸校尉、少府、京兆尹、御史大夫,“孝廉”,“經(jīng)明行修”,妻死,以“德曾參,子非華、元,亦何敢娶”。王駿子王崇,以父任為郎、刺史、郡守,“治有能名”,為御史大夫。王莽時為大司空,封扶貧侯,后辭職。班固云:“自吉至崇,世名清廉。”貢禹,字少翁,瑯邪人,“以明經(jīng)潔行著聞”,為博士、涼州刺史。皇帝時為諫大夫,上書請?zhí)熳印吧畈旃诺溃瑥钠鋬€者”,遷為光祿大夫,辭職,宣帝曰:“朕以生有伯夷之廉,史魚之直,守經(jīng)據(jù)古,不阿當世,孳孳于民,欲之所寡”,不許,遷長信少府、御史大夫,“數(shù)言得失,書十數(shù)上”,減賦稅,寬徭役,令官員之家不得“私販賣,與民爭利,犯者輒免官削爵,不得仕宦”。龔勝,字君賓,龔舍,字君倩,皆楚人,“二人相友,并著名節(jié)”,“少皆好學明經(jīng)”。龔勝為諫大夫,數(shù)上書,“言百姓貧,盜賊多,吏不良,風俗薄,災異數(shù)見,不可不憂。制度泰奢,刑罰泰深,賦斂泰重,宜以儉約先下”,后為光祿大夫給事中,劾董賢亂制度等,以清廉正直稱。龔舍數(shù)不應召,后拜光祿大夫,仍不為官,通五經(jīng),以《魯詩》教授。鮑宣字子都,渤海高城人。“好學明經(jīng)”,為諫大夫,豫州牧。“宣每居位,常上書諫爭,其言少文而多實”。后諫帝用丁、傅子弟及董賢,“上以宣名儒,優(yōu)容之”,后用鮑宣之言,宣擢為司隸,王莽時系獄自殺。班固又云:“自成帝至王莽時,清名之士,瑯邪又有紀逡王思,齊則薛方子容,太原則郇越臣仲,郇相稚賓,沛郡則唐林子高、唐尊伯高,皆以明經(jīng)飭行顯名于世。”

          《漢書·韋賢傳》載,韋賢,字長儒,魯國鄒人。賢為人質(zhì)樸少欲,篤志于學,兼通《禮》、《尚書》,以《詩》教授,號稱“鄒魯大儒”。歷任博士,給事中,授昭帝《詩》,遷光祿大夫詹事,大鴻臚。宣帝即位,爵關(guān)內(nèi)侯,長信少府,代蔡義為丞相,封扶陽侯。地節(jié)三年辭職,開辟了丞相退休之先例。其少子韋玄成又以“明經(jīng)”歷位至丞相,時人曰:“遺子黃金滿籯,不如一經(jīng)。”韋玄成字少翁,“少好學,修父業(yè),尤謙遜下士。出遇知識步行,輒下從者,與載送之,以為常。其接人,貧賤者益加敬,由是名譽日廣”,后為諫大夫,大河都尉。及韋賢死,玄成之兄韋弘得罪,家人以玄成為嗣,玄成不欲,竟自佯狂。元帝即位,為少府,太子大傅,御史大夫,后代于定國為丞相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魏相丙吉傳》載,魏相,字弱翁,濟陰定陶人,徙平陵。少學《易》,舉賢良,后官茂陵令,河南太守,宣帝時為大司農(nóng),御史大夫,后代韋賢為相,封高平侯。魏相“禁止奸邪,豪強畏服”,后劾霍光宗族罪惡,“宣帝始親萬機,厲精為治,練群臣,核名實,而相總領(lǐng)眾職,甚稱上意”。魏相“明《易經(jīng)》,有師法,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,以為古今異制,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。數(shù)條漢興以來國家便宜行事,及賢臣賈誼、晁錯、董仲舒等所言,奏請施行之”,認為“時用之宜,惟民終始”。其“為人嚴毅”。丙吉,字少卿,魯國人,本為獄法小吏,“后學《詩》、《禮》,皆通大義”,歷官光祿大夫給事中,太子太傅,御史大夫,代魏相為丞相。“為人深厚,不伐善”,“及居相位,上寬大,好禮讓”,“于官屬掾吏,務掩過揚善”,“知大體”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眭兩夏侯京翼李傳》載,眭弘,字孟,魯國蕃人。少好俠,長乃變節(jié),從嬴公受《春秋》,以“明經(jīng)”為議郎,至奉節(jié)令。昭帝時,上書請曰:“先師董仲舒有言,雖有繼體守文之君,不害圣人之受命。漢家堯后,有傳國之運。漢帝宜誰差天下,示索賢人,禪以帝位,而退自封百里,如殷周二王后,以承順天命。”為霍光所殺。夏侯始昌,魯人,通明五經(jīng),以《齊詩》、《尚書》教授。時董仲舒、韓嬰死,武帝甚重始昌,選以為少子昌邑王太傅。夏侯勝,字長公,少孤,“好學”,從始昌受《尚書》及《洪范五行傳》,說災異,征為博士,光祿大夫。宣帝立,為太后授《尚書》,任長信少府。后認為“武帝雖有攘四夷廣土斥境之功,然多殺士眾,竭民財力,奢泰亡度,天下虛耗,百姓流離,物故者半。蝗蟲大起,赤地數(shù)千里,或人民相食,畜積至今未復。亡德澤于民,不宜為立廟樂”,反對宣帝之詔,而丞相長史黃霸不舉劾,夏侯勝與黃霸系獄當死,霸欲從受經(jīng),夏侯勝辭以罪死,黃霸曰朝聞道夕死可也,遂受夏侯勝之授,“系再更冬,講論不怠”。后遇大赦,夏侯勝為諫大夫給事中,黃霸為揚州刺史。夏侯勝“為人質(zhì)樸守正,簡易亡威儀”,認為“人臣之誼,宜直言正論,非茍阿意順指。議已出口,雖死不悔”,對其弟子云:“士病不明經(jīng)術(shù);經(jīng)術(shù)茍明,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。學經(jīng)不明,不如歸耕。”夏侯勝后為太子太傅,及其死,太后賜錢二百萬,為之素服五日,“以報師傅之恩,儒者以為榮”。京房,字君明,本姓李,推律自定為應京氏,東郡頓丘人,治《易》,事梁人焦延壽,后以孝廉為郎,以災異說天子貶權(quán)臣石顯,曰:“中書令石顯,尚書令五鹿君相與合同,巧佞之人也。”后京房外放,石顯以京房“非謗政治,歸惡天子,詿誤諸侯王”,被殺,時年四十一歲。翼奉,字少君,東海下邳人,治《齊詩》,與蕭望之、匡衡同師,歷官中郎、博士、諫大夫,上書言事,多勸諫,認為“宮室苑囿,奢泰難供,以故民困國虛,亡累年之畜”。李尋,字子平,平陵人,治《尚書》,善說災異,哀帝時為黃門郎,騎都尉。成帝時甘忠可奏言“漢家逢天地之在終,當更受命于天”,李尋復以此說哀帝,哀帝遂改號陳圣劉右平皇帝,以建平二年為太初元年。后因無應驗,被哀帝斥為“不合時宜”,與解光減死一等,徙敦煌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趙尹韓張兩王傳》曰,韓延壽,字長公,燕人,徙杜陵,少為郡文學,因父有氣節(jié),擢為諫大夫、淮陽太守,“上禮義,好古教化,所至必聘其賢士,以禮侍用,廣謀議,納諫爭”,“表孝弟有行,修治學官”,“納善聽諫”。張敞,字子高,本河東平陽人,徙茂陵,治《春秋》出身,后官豫州刺史、山陽太守、膠東相、京兆尹等,“為人敏疾,賞罰分明,見惡輒收”,“以經(jīng)術(shù)自輔,其政頗雜儒雅,往往表賢顯否,不醇用誅罰”。王尊,字子贛,涿郡高陽人,少孤,牧羊澤中,“竊學問,能史書”,后事郡文學,治《尚書》、《論語》,略通大義。后歷縣令、刺史、東平相、司隸校尉,曾劾丞相匡衡阿附石顯。后任京兆尹等。在東郡太守任上,遇黃河大水,以身塞堤,堤壞,百姓亡命,而京兆尹不走,百姓感動。王章,字仲卿,泰山巨平人,少以文學為官,遷至諫大夫,在朝廷以“直言”有名,成帝時,為司隸校尉、京兆尹,大將軍王鳳為帝舅,專權(quán),王章雖為王鳳所舉,卻劾奏王鳳“不可任用,宜更選忠賢”,為王鳳所害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蓋諸葛齊鄭孫母將何傳》載,蓋寬饒,字次公,魏郡人。明經(jīng)為郡文學,以孝廉為郎,舉文正,遷諫大夫。后任司馬,對士卒愛護備至。至為太中大夫行使風俗,“多所稱舉貶黜,奉使稱意”,擢為司隸校尉,“刺舉無所回避”,“為人剛直高節(jié),志在奉公”,工資半付吏民,子步行戍北邊。其上書,常引經(jīng)術(shù),批評“圣道浸廢,儒術(shù)不行”,后得罪,自殺。諸葛豐,字少季,瑯邪人,以明經(jīng)為郡文學,“名特立剛直”,歷侍御史、司隸校尉,“刺舉無所避”。鄭崇,字子游,少為郡文學史,哀帝時為尚書仆射,“數(shù)求見諫爭”,諫封祖母傅太后從弟傅商,及用董賢,得罪,死于獄中。孫寶,字子嚴,穎川鄢陵人,以明經(jīng)為郡吏,“經(jīng)明質(zhì)直”,為議郎,遷諫大夫,刺史,丞相司直,曾劾帝舅紅陽侯王立等“懷奸罔上,狡猾不道”。后任廣漢太守、京兆尹,以稱職聞名。在司隸校尉任上,欲案驗傅太后殺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事,下獄,后復官。哀帝崩,征為光祿大夫。平帝立,為大司農(nóng),反對以周孔比王莽,免官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蕭望之傳》云,蕭望之,字長倩,東海蘭陵人,徙杜陵。好學,治《齊詩》,事同縣后倉近十年,后至太常,事同學白奇博士,又從夏侯勝問《論語》、《禮服》,“京師諸儒稱述焉”。歷官郎、諫大夫、丞相司直、左馮翊等,“經(jīng)明持重,論議有余,材任宰相”,為左馮翊三年,“京師稱之”,遷大鴻臚,反對和親政策。后代丙吉為御史大夫,遷為太子太傅,為太子授《論語》、《禮服》。宣帝臨終,以望之、少傅周堪等遺詔輔政,而中書令弘恭、石顯久典樞機,與侍中樂陵侯史高等互為表里,蕭望之與周堪與之對抗,不敵,自殺。班固曰:“蕭望之歷位將相,籍師傅之恩,可謂親昵之間。及至謀泄隙開,讒邪構(gòu)之,卒為便嬖宦豎所圖,哀哉!望之堂堂,折而不撓,身為儒宗,有輔佐之能,近古社稷臣也。”

          《漢書·馮奉世傳》曰,馮奉世,字子明,上黨潞人也,徙杜陵。年三十余,學《春秋》,元帝即位,為執(zhí)金吾、左將軍、光祿勛,有軍功。其子四人至大官:馮野王,字君卿,受業(yè)博士,通《詩》,歷令、守、左馮翊、大鴻臚,“剛強堅固,確然亡欲,因其姊為元帝昭儀,生子為中山孝王,故不得為三公九卿;馮逡,字子產(chǎn),通《易》,官至隴西太守,“治行平廉”。馮立,字圣卿,通《春秋》,歷官五原、西河、上郡、東海、太原太守,“居職公廉”。馮參,字叔平,通《尚書》,為昭儀馮媛少弟,行為“敕備”,歷官太守、諫大夫,封宜鄉(xiāng)侯,“性好禮儀,終不改其恒操”,后遭哀帝祖母傅太后之誣陷自殺。班固曰:“《詩》稱‘抑抑威儀’,惟德之隅。宜鄉(xiāng)侯參鞠履方,擇地而行,可謂淑人君子,然卒死于非罪,不能自免,哀哉!讒邪交亂,貞良被害,自古而然。”

          《漢書·匡張孔馬傳曰,匡衡,字稚圭,東海承人。“好學,家貧,庸作以供資用,尤精力過絕人”,“經(jīng)學精習,說有師道,可觀覽”,元帝即位,為博士、給事中、光祿大夫、太子少傅、光祿勛、御史大夫,后代韋玄成為丞相,封樂安侯。“衡為少傅數(shù)年,數(shù)上書陳便宜,及朝廷有政議,傅經(jīng)以對,言多法義”。成帝即位,“衡上疏戒妃匹,勸經(jīng)學威儀之則”。后因事免官,其子匡咸以明經(jīng)歷九卿,家世多為博士。張禹字子文,河內(nèi)軹人,及壯,至長安學《易》及《論語》,以“經(jīng)學精習,有師法,可誠事”,在宣帝時為博士,無帝時為太子授《論語》,遷為光祿大夫、東平內(nèi)史。成帝即位,以帝師賜爵關(guān)內(nèi)侯,諸吏光祿大夫,給事中,領(lǐng)尚書事,后代王商為丞相,封安昌侯,“為人謹厚”。其弟子淮陽彭宣至大司空,“為人恭儉有法度”,沛郡戴崇至少府九卿,“愷弟多智”。孔光,字子夏,孔子十四世孫。其祖孔安國、孔延年皆以治《尚書》為武帝博士,其父孔霸為元帝師,“為人謙退,不好權(quán)勢”,孔光為少子,“經(jīng)學尤明”,歷諫大夫、博士、諸吏不祿大夫領(lǐng)尚書事、光祿勛,“據(jù)經(jīng)法以心所安對,不希指茍合”,但也“不敢強諫爭”,“不結(jié)黨友,養(yǎng)游說,有求于人”,“有所薦舉,唯恐其人之聞知”,遷御史大夫、廷尉、左將軍、丞相,封博山侯。哀帝即位,因與傅太后不合,免歸,后起為光祿大夫、給事中、御史大夫、大司徒。王莽執(zhí)政,退為平帝太傅,位四輔,給事中,后為太師。馬宮,字游卿,本姓馬矢,東海戚人,治《春秋》,歷官郎、楚長史、刺史、太守等,代孔光為大司徒、太師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翟方進傳》載,翟方進,字子威,汝南上蔡人。其父翟公好學,為郡文學。方進少孤,母織屨以給方進讀,經(jīng)博士受《春秋》,“經(jīng)學明習”,歷郎、博士、刺史,為人寬厚,謙讓,“居官不煩苛”,遷為丞相司直、京兆尹、御史大夫、執(zhí)金吾、丞相,封高陵侯,對后母甚孝,“為相國潔,請托不行郡國”。后自殺。其子方宣“明郡篤行”,官太守。方義亦官太守,反對王莽居攝,舉兵討王莽,以劉信為皇帝,兵敗被殺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谷永杜鄴傳》云,谷永,字子云,長安人,“博學經(jīng)書”,“數(shù)上疏言得失”,擢為光祿大夫,出為安定太守,依附王氏,因事得罪成帝。得王氏之助,免,曾官光祿大夫給事中、大司農(nóng),善為災異之說,前后所上四十余事,“專攻上身與后宮而已”。杜鄴,字子夏,本魏郡繁陽人,徙茂陵,少孤,母為張敞女,從舅張吉學問,傳其家書。歷官郎、主簿、侍御史,哀帝即位,為涼州刺史,“居職寬舒,少威嚴”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何武王嘉師丹傳》云,何武,字君公,蜀郡郫縣人。宣帝時,從博士受業(yè),治《易》,歷官令、諫大夫、刺吏、丞相司直。后免官,再舉,官至司隸校尉、京兆尹、御史大夫、大司空,封汜鄉(xiāng)侯。“為人仁厚,好進士,將稱人之善”,有正直之名。后因與王莽不合,自殺。王嘉,字公仲,平陵人,明經(jīng),曾官太中大夫、郡太守、大鴻臚、京兆尹、御史大夫,“治甚有聲”,漢哀帝時代平當為丞相,封新甫侯,“為人剛直嚴毅有威重”,不喜董賢,后因事得罪,不愿自殺,認為“丞相幸得備位三公,奉職負國,當伏刑都市以示萬眾。丞相豈兒女子邪,何謂咀藥而死”。后死于獄中。師丹,字仲公,瑯邪東武人,治《詩》,為匡衡弟子,歷博士,東平王太傅,以“論議深博,廉正守道”,為光祿大夫、丞相司直,后歷光祿大夫給事中、少府、光祿勛、侍中。成帝末年為太子太傅,哀帝即位,官左將軍領(lǐng)尚書事、大司馬,封高樂侯,后徙大司空。哀帝欲以丁、傅、董賢分王氏之權(quán),而師丹多諫爭,不合上意,免官。

          《漢書·循吏傳》載,龔遂,字少卿,山陽南平陽人,以明經(jīng)為官,任昌邑王郎中令,“為人忠厚,剛毅有大節(jié),內(nèi)諫爭于王,外責傅相,引經(jīng)義,陳禍福,至于涕泣,蹇蹇亡已。面刺王過,王至掩耳起走,曰:‘郎中令善愧人。’及國中皆畏憚焉”。昌邑王敗,髡為城旦。宣帝即位后,任渤海太守,有政聲,入為水衡都尉。召信臣,字翁卿,九江壽春人,明經(jīng),歷官令守、諫大夫等,“視民如子,所居見稱述”,“為人勤力有方略,好為民興利,務在富之”,由太守征為少府。

          以上所列,為《漢書》所載以儒生而為大官者的行止,他們的言論必稱經(jīng)典,反映其尊孔精神,而其行為,也大體以正直、直諫、忠世論,雖各人不免有過失過錯,但大節(jié)不失。比之武帝時個別利用仁義者,以及漢初之武夫,他們更合于圣人對儒生的要求,其政治主張也更多體現(xiàn)愛民忠君之精神。《漢書》之佞幸、酷吏基本不是儒生,就說明學習儒學本身,通過修身持正,足可以貫徹在齊家治國乎天下之實踐中。因此,儒學的復興與儒生入仕,對漢朝政治,特別是西漢官僚操守的影響,無疑是積極的。

        編輯:宮英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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